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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方知命(七)

游方知命(七)

贪走在秦修身前,脚步轻柔缓慢,绣鞋在沾满水珠而泛出白色的青草上未留下丝毫痕迹。

秦修终是走到贪的身边,“我来吧。”。

“不用。”。

“我不想淋雨。”。

“没关系。”。

秦修侧过脸看着伞内侧描画的秋枫江畔夕阳渔舟,“很巧的手艺,里层还绣着绵缎吧。”。

“嗯。”。

“香木的伞叶,瘤疤的伞杆还是云纹流水,鲛皮的伞柄还有鎏金纹饰。是狼首吗?”。

“是我。”。

“我该说威武霸气还是英姿绝伦。”。

“你话好多。”。

秦修笑了笑,“如你所说,刚才与他动手,他能跑吗?”。

“拙劣的恭维。在这方天地中,他应该不会消亡,我是不会与他冲突的。”。

“但烛龙并不是他,他们没有一丝关联。”。

“的尊的分身并不与的尊相和,的尊的分身又不与其骨其眼相和。”。

“不太懂。”。

“诸神尊的本质是思念的集合,分化出的一部分可能会因谋种原因成长成新的生命。这样说,金丹代表了虚无与真实,确实存在又不为所知。一粒金丹便能生出千万金丹,而且它们也能生出万千金丹。一粒既无限,一粒却又是不实在的。那种东西是一个人的,却又能舍给千万人,是让神尊们着迷过的。”。

“那样,世界会怎样呢?”。

“只有神尊们知道。奉旨而行吧,我的”,贪转口不言微微收起小巧的下巴并止住脚步。

“的什么?”。

“要到了。”。

抬眼便见到山崖上明亮的灯火,其上青瓦飞檐下红铜铃含一红绺子摇摇晃晃,反倒让人觉得是庑殿顶上的那条盘距的石蛇吐息的音响。

“须弥座起了好多层?”。

“跟着我。”。

贪将伞移到另一边,用长袖挽住秦修的手。

“下一步就会到吗?”。

“不会。这座山自由了,我无权去改变。为什么在笑?”。

“没事儿。其实,被女孩带着飞还是笫一次。感觉挺奇特,哎,别放手。”,咚!

秦修终是爬上山崖,碗形的山势使得脚下不远处便是一翘起的飞檐,飞檐上又起一重檐。绕行过了十根立柱后终是到了正门,门上悬一无字立匾,想是贪还未赐字。只是这脚下埋入山中的玉石基座竟多达百零八阶,尾末径直伸出一段雨花石接连到那片湖水。

秦修走到殿前,跨过一尺多高的门槛走入殿中,一流水状质感的灰白色地毯自脚下连到正中的银灰色座椅。很寒冷的御座,在漆黑的大殿中就像无月寒夜中高耸的雪山。

“不上去坐吗?”,贪从椅后幽黑的某处走出。

“好啊。”,秦修用似乎很惊叹的语调感慨了一下。但进前的一步却好似粘在了冰上,让自己无法动弹。

“这是怎么回事?”。

“是我的权势。”。

“权势是像引力一样的东西吗?”,秦修抬头看向贪。

“是涡旋吗?水润下,自然中无法向上逆流。在重山府君眼中天为顶,山为上,水自山势而下必不可逆。你在这天水巾中自然无法前进。”。

“哦。”。

秦修横向跨出几步,一脚踩上漆黑的地板。视线瞬间清晰,屋中分外明亮甚至有些耀眼。光源来自上方,正中的藻井似是连接着穹顶,投下一片纯净的白光。

是一块雕成十二种花卉的十二孔玲珑球其内含一晶石再饰以繁饰镂出七孔再内又裹一团亮白的火焰。那比闪电更明亮的光,却像浮光一样跃动。

“这是什么?”。

“元果,一只龙的心。”。

“它还在跳动?真是,我的心取出来也会是那样吗?”。

藻井悬在极高的地方,投下的光将殿中每一处仔细覆盖。王座高耸靠背后是更高的坐屏,上有八日一月流云风雨。坐屏有三件,将门到座的一小段隔出但仍显得空旷。

贪坐在那金属光泽的椅上,“应该比这颗的光更为柔和。”。

秦修看着贪微启的嘴唇向后略挺直腰背。

“你们分明各有特色却都在隐匿掩饰,都像流水一样卷过沿途所有一切为自己添上颜色却最终不自己的沉淀,将本色埋没在黑洞的深层。所以你们的心都是软弱的,让光辉都不再耀眼。”。

“很宛转的说法。也许是。”。

“你该回去了。”。

“所以你带我来就只看一眼这座大殿?”。

贪的脸上并无表情,纤眉下灰白的眼瞳只是看着秦修。

像是被愚弄了。怎样都好。

玉石阶踩着应与水泥地是无异的,但那坚实的感觉却让秦修有点失望。天顶一直在落雨,不论在山中还是山外。但想象中玉石铮鸣的声音却一丝也无,雨水打击在巉岩上啪啪嗒嗒的声音在这里却显得清脆。

细碎的雨沫像暖春的柳絮一层层堆叠了一地,不知可否被织纺成柔纱将波纹凌乱的水面一一拭平。

水面一端稍有些模糊,水雾粘稠的仿佛是一层新刷的糖稀。

但在那里却确实的有一道人影。

“你不是刚跑了吗?”。

没人回话。

秦修绕过湖水走到一片尺长的油绿草地上,“你怎么会来这儿?”。

老头所化成的中年人仰面看向天空,“哈哈。你的语气让人发笑呐。”。

“没道理啊。”。

散坐在瘫倒的绿草地上的那个人将笑脸拉直,缓缓睁眼看向天上。“会有什么道,什么理啊?我完成了那八个定下的事,他们再也不可能下来。你觉得我会怕那只龙吗?”。

“只是敬畏?”。

雨打在他的面颊又渐渐汇入他的眼窝,在某个时刻,他坐起身将眼皮下的雨水洒到本就湿透的前襟上。

“谈不上敬畏,只是给她一个台阶,让她和我都还能相见一笑。”。

他看向湖面将长衫的下摆摊开,秦修看了两眼又转头看向对岸的宫殿,“那大殿中的正座很气派的。哦,旁边还有一栋高楼。”。

“两层,当初想起三层,材料不够了。”。

“那这几间屋子很金贵吧。”。

“物以稀为贵倒确实不错,毕竟是一方栖神的居所。”,他的语调很轻挑。

“拼凑尽了冥壶中的所有。”。

“是我能有的所有。”。

“有区别吗?”。

“冥壶不是你如今所见的。你看得太浅。这样吧,你觉得眼前的楼宇怎么样。”,他有了些趣味,伸手踫了踫身边的才刚冒尖的树苗。

“庄重的让人压抑,不很舒服。”。

雨幕将灰蒙蒙的天空拉得很低,似乎与屋脊粘连在了一起,“蛇会化蛟吗?”。

“蛟?怪物就是怪物。”。

“龙和蛟总有些不同吧。”。

“鱼龙异质?仙凡有别?全都是表相。万物有灵,那八个也是灵修,有什么区别。”。

“他们不是思念的集合吗?”。

“总有一个在主导,那才是神,永生的……扯远了。你看那屋子和我住的有什么区别。”,他伸手抹去额上的雨水。

“外形天差地远,但都不是给人住的。”。

“你呀。人总是用一个窝棚隔开自己,再给它赋予感情,称它为家。但天地四方为宇,石基成台大木维支梁盖琉璃以代天顶,这便是楼宇。”,他显得颇为得意,用手捋了捋本不再有的胡子。

一副不匹配的面容,很不协调,所以,哪里有问题呐。

“你把贪困住了。”。

“把神放在神龛里有什么不对。”。

理所应当吗。

“也不是不对,只是手段有些难让我认同。”。

“算了。看看那里。”。

“那幢阁楼?”。

“二层,开窗的那间。”,他抬起手指向湖对面,饶是触动了什么,天空的雨兀然止住了。

“是贪。这算偷窥吗?”。

“嘻。”,他低下头像是笑了一声,“是呐,好久没了。”,雨水从他鬓角散下滚落到下颚,“要是个晴天就再好不过了。”。

他看向天空。随着他眼角渐渐展开,天空裂开一片晴空,留下一片半斑。

眨眼间,阴云复聚,只有一池含着微明灯丝状粼粼的湖水。

“看见神子时我总觉得金乌与她无二,只是,呐。”。

“呐?”。

点点细雨渐渐迷蒙,阴暗的云层下是金箔样的湖水和那头儿微明的灯火。

廊上一溜儿的灯笼微微摇曳。

窗前的十二角彩绣宫灯轻轻旋转,其上是百般情态,其下是倾城姿色。

“红叶青草醉生霜,云色即天色,栏杆身前半步,水温晾台。长衫未冠,由得风拂面。借问雨沾唇,安是有晴。”。

他看向前方,用手抚摸着已长出七八片白纹桑叶的小树,将顶尖紫红色芽叶上水珠轻轻拭去。

秦修等了等。

等到雨又在跌落。

“叶鎏金,生锈斑,招摇音如铃。侧耳聆得水穿叶,波澜兴。寒意过心,便远世闻香。茗茶弄玉时,待雨成霜。”,秦修一边说一边走向湖边。

“你,呐。”,身后的男人不知在想什么。

“BGM是冰雨就好……”。

“?”。

“没事。”。

阁楼临窗处,贪抿下一口清茶将托盏置在四脚矮桌上,长袖下葱白的指尖缓缓伸出点在灯下一角。

灯在转动,像六道经轮那般转动。与此同时,天空也忽而明丽忽而黑亮,使白昼与黑夜在天幕上不断更替。恍惚的明暗交替像一瞬间坠下的雨滴,星晨与流云细察时清楚明晰,略不在意便消逝在瞬息间连形与影都难以察觉。

“别动。”。

秦修此时才觉察到半没入湖中的自己正迈步向前。

“我该出来吗?”。

“呵呵,你能出来吗?这汪水是神子的一部分,你该问问你自己。”。

“为什么不问问她呢?”。

“你和我差不多。算了,等时之砂稳固下来你就能动了。”。

“时之砂?时间在动吗?”。

“告诉你个秘密,是金丹之后才会去思考的。”,他绕过半人高的桑树走到湖边,“粟中世界和外界无二,但浮萍无根只能随流水漂泊,此水为时。当有手掬一泓水脱出天地,无形之物有了界限,八谷道诸人称其为时之砂。”。

“我们是在流逝的时间中,嘻。不对,只是我吧。”。

“嗯。以她的能力至少要过半年。明晦一次既一日,不消盏茶功夫就会结束。”。

“这湖水在发光。”。

“毕竟是神子。”。

“什么意思。”,秦修无法挪动只能将浸水的下巴昂起。

“贪使水留住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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